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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解脫自在園十年

by Buddhadasa Bhikkhu

佛使比丘

 

目次

原序
英譯序

◎在森林中獨處
遠離曼谷
「瘋和尚來了!」
驚嚇只是無謂的幻覺
大自然給我的教誨
夜晚的心靈最清醒
品嘗全新的心靈滋味
通過「擁有」和「一無所有」的考驗

◎面對群居的生活
成立禪修中心
只需幾位好友,就足夠找到一生的快樂
來自四面八方的行者
我看禪修中心
解脫自在園的訪客

◎解脫自在園生活素描
只用一個簡單的食器進食
只吃水果使我的感官更敏銳
好的水源可以減少負擔
你會用「貓碟」吃東西了嗎?
穿福田衣
小孩和蚊子的干擾
睡眠只是身體暫時休息
刻苦的環境增加享受沉思的機會

◎提昇自我的教育活動
比丘與沙彌的「玩具」
仔細觀察親身經歷的一切
充實知識與弘法技巧
良師益友的鼓勵

◎我們所擁有的資源

【附錄】
一、佛使比丘給弟弟法使居士的信(節錄)
二、覺音尊長訪問並掛單於解脫萓b園
三、法施社的理想
◎本書段落標題為香光書鄉編譯組所加
關於「解脫自在園十年」

 

 

原序 


  這本回憶錄──《解脫自在園十年》,是佛使尊者年輕時代的自傳,也是《青年佛教》系列叢書的第一本。我們相信這部作品會幫助現代年輕人從另一個角度學習到:一位年輕的理想主義者如何受到泰國文化遺產中佛陀教法的感召,去探索生命的意義和價值。作者在一九四三年十月寫了這本回憶錄,當時他三十五歲,雖然這件事發生在近半個世紀以前,讀者仍然會覺得自己密切地契入作者的生活及精神中。一方面,可能是作者撰寫這回憶錄時,與年輕人有同樣的心境;另一方面,或許是他追尋的歷程,能不受時空限制,與人類內心的普遍經驗同遊。從後者看來,今天年輕的一代將能從這本書中找到精神食糧,尤其會在年輕時代就充實自己,以備將來能為社會做些有益的事。

  佛使尊者有特別堅強的意志力,而且能遵從傳統的理想,終生做一名清淨的梵行者。有心貢獻生命以服務社會的年輕人,不需要規定自己一定要過多久的出家生活,只要他能循著如下的方向訓練自己,就能認識各種層次的快樂,並進一步認識自我。訓練的項目包括:訓練自己一無所有、過孤獨的生活、面對恐懼、禪修、以科學方法研究自己的心念、練習止觀、使自己做事能負責而不執著等。這訓練對個人的生命非常有價值,它藉由領悟某種層次的經驗,而增進對世間及生命的瞭解;它突破了正規教育,能支持和幫助個人堅毅不懈地追隨理想,而不致於喪失機會,或輕易向腐敗系統低頭,或與之同流合污。能這麼實踐,就可以為改造自我立下穩固的基礎。

  以歷史眼光來看,我們可從這本書瞭解到佛使尊者的理念和推展有成的事蹟(現在普遍稱它為「解脫自在園運動」)的背景,解脫自在園的最初十年,已將基礎打穩,其後的活動因此而能繼續發展茁壯。這本書可同時被當作是一個回憶及啟示,尤其能幫助為利益人心而過梵行生活、修持佛法,並從事佛教改革的僧青年,更廣泛地造福大眾。而佛使尊者寫這本書的目的也正是如此。

  此外,泰國語言學家也認為本書文字優美、描述生動,是目前最優良的文學作品之一。事實上,當泰國社會科學協會的大學出版社把泰國文學的經典之作編輯成冊出版時,也收錄了佛使尊者的這部作品。

  這部作品在很久以前就付梓,現在無法在書店買到,只收藏在某些資料裡,多半沒有廣泛地流通。我們於是徵得作者的許可再版發行,並做為我們新系列的第一本書。

                         帕查.巴山納達摩
                      一九八四年七月二十七日
 

英譯序 


  這本英文版的《解脫自在園十年》(The First Ten Years of Suan Mokkh)是為了慶祝泰國高僧佛使尊者八十四歲生日,於一九九(年五月二十七日出版的。

  泰文原本於一九四三年首度以短文刊登在《佛教》雜誌(Buddhasasana)(泰國素叨他尼府猜耶縣法施基金會的定期刊物)。從那時候起,這篇著作多次用不同的標題,以文章或書籍的方式再版,如一九八二年悟松園基金會(Suan Usom Foundation(出版《解脫自在園五十年》第二集時,《解脫自在園十年》就以文章的形式出現;而一九八四年出版,一九八六年由巴查拉耶桑雜誌編輯部再版的《年輕佛使的自傳》,以及一九八九年法隆解行基金會(Vuddhi-dhamma Fund for Study and Practice of Dhamma )出版的《解脫自在園十年》,就是我們這英譯本所根據的泰文原本。

  就如一九八九年泰文本所提到的,佛使尊者這部深具啟示性的作品,描述著泰國素叨他尼府猜耶縣解脫自在園的早期幾年,以及他所領導的運動。泰文本的文字優美、描述生動,被認為是卓越的現代泰文作品。在英譯本裡,我們已盡可能準確地傳遞出尊者原用語詞所表達的意義,期望非泰系的讀者也能和泰文讀者一樣享受到同等的法益。

  本書的出版得到許多人的協助,本會對這些人、譯者及出版社感激不盡,尤其要感謝素叨他尼府猜耶縣解脫自在園的尼拉瓦諾沙彌幫忙校閱本書原稿。

                         法隆解行基金會
                         一九九○年五月

 

遠離曼谷 


一九四三年,素叨他尼府猜耶縣本里安鎮

  大約一九三一年年底,當我還在曼谷讀書時,我與弟弟法使居士(註一)信件往來頻繁,信中我們一直在策劃要盡最大的力量推廣禪修。那時,我們就決定在一個隱密的地方設立禪修中心,供所有想加強禪修的比丘或沙彌使用,這當然包括我自己在內。我們希望在這屬於佛教世紀的關鍵期,能為佛法的發揚光大盡一份力量。雖然猜耶縣並無幽美的洞穴或高山等天然風景的襯托,但我們都認同在此設立禪修中心,因為再也找不到更合適的處所。由於資源有限,我們將以現有資源做能做的事,如果有更具力量的人以我們為榜樣,就可以有所依循並協助弘揚這志業。希望這項志業至少能引起佛教徒的注意或思維,並激發他們對推廣禪修產生興趣,或使他們本身更喜歡禪修。我相信即使我們只扮演鼓舞激勵的角色,也是非常值得的。達成以上的共識後,我在一九三一年年底,離開了曼谷。

  本里安鎮邁寺是我住的第一個僧院,我在那兒待了一個月,後來我們找到一個顯然是該區最好的地方,四、五位好友便在那兒搭了一座茅屋。如果我沒記錯,我是在一九三二年五月十二日左右搬進去的,同年六月,泰國政體由完全的君主政體變為半君主的民主政治,所以解脫自在園的創始日期剛好可以用一句很短的話來牢記它──「與政治體系變革同一年」。我們認為這個巧合對我們搬進新的地方是個好徵兆,我們希望藉這個因緣盡全力修正、改進許多事情。

  當讀者進一步知道,解脫自在園頭兩年的事情幾乎只涉及我自己時,也許會感到訝異,這是因為那段期間解脫自在園沒有其他人,只有我一個人在那裡。當時,別的府縣沒有人知道「解脫自在園」的存在,因此第二年就開始發行三個月一期的《佛教》雜誌,一直到第三年才有比丘及沙彌訪問此地,也就是說不論結夏安居與否,我獨自在那兒待了兩年。

(註一)法使居士(Mr. Dhammadasa Banij)即是作者的弟弟,為了使佛使比丘能繼續當出家人,他中途輟學幫忙家裡的店業。見附錄一,作者的信。
 

「瘋和尚來了!」


  解脫自在園的創立以及我在那兒獨修,只有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知道,當地的居民,尤其是離解脫自在園最近的泰國回教徒,大部分都不明白我們的用意,某些人可能就自己猜想我們要做什麼。在那兒的最初幾天,當我早上出去托缽時,他們的小孩會跑開而且很激動地大叫:「瘋和尚來了!瘋和尚來了!」他們認為我有精神病,被拘禁在這荒廢的廟宇接受治療,因此,他們必須對我加以防範。許多個月後這種誤會仍然無法解除。

  這件事很好玩,但同時也證明其他人懷疑我們真正的志業是什麼。當法施社(Dhammadana Group)的活動刊登在全國性的報紙後,許多人對我們誤會很深,認為我們是以宗教為幌子暗中謀利。也有許多人認為我們造成了比丘及沙彌的困擾,因為我們洩漏了很多法師認為不應該給信徒知道的訊息。更有些人寫匿名信給宗教廳的長老,煽動長老對我們產生誤解,甚至痛恨我們,幸好長老們善意地告訴我們關於這些信的事,以及他們對我們的真正看法。大約花了十年的時間,才使各方面有了相互的瞭解。但這並不表示一開始就沒有人瞭解我們,事實上有許多人大力支持我們的理想,他們欽慕的信件多得無法全部保存下來。

  我之所以花這麼多時間來談這件事,是想說明:任何不尋常的運動,不論其推動者的權勢和影響力如何,自然會在某方面被某些人用悲觀的眼光看待。與有影響力的改革者不同的是,那些不同意的人,不敢當面站出來表達看法。因此有心致力於改革、修正或改進的人,不必在意那些誤會的人惡意毀謗,因為世界上就是會有這種人存在,只要真誠地行動,就會得到真誠的回報。我們事先就有心理準備,所以並不介意這些事件,令我們覺得有趣的是,它們果真在意料中發生了,也因此我們似乎變成了道地的預言者。

 

驚嚇只是無謂的幻覺 


  起初我在解脫自在園所住的地方,只是一個有泥土地、茅草頂、鐵皮牆的小茅舍,佔地大約三、四個擔架寬,它的旁邊是一間鍍鋅的小鐵皮屋,用來供奉一尊大佛像,這間小鐵皮屋最初並沒有牆壁,它是在一個已傾頹的布薩堂(註二)地基上搭建起來,遮護佛像的。這間寺至少已八十年無人看管,茂密成蔭的老樹枝椏橫展,已侵佔到這寺的周界。除了我的小茅舍,及這間供奉佛像的小屋,外面就是一片幽密的森林了。在我來以前,這是一個可怕的無人地,許多大男人因害怕鬼神或精魅,即使大白天也不敢單獨來到這兒,因此這裡長滿了大樹及爬藤類植物。附近除了五百米外一座供我取水用的破舊石井外,其餘都是天然的景物。

  這是解脫自在園最初兩年的素描,與現在印行在《佛教》雜誌上的照片,或你目前親自造訪所見的景象完全不同。老實說,我喜歡當時的解脫自在園,它給予我的助益,是目前這種開墾過的、清潔又舒適的居處所無法提供的。有志進行心靈訓練的人,應該記住這一點。因此我將對解脫自在園頭幾年的情形多介紹一些,以供有志進行心靈訓練的行者參考。

  佛陀在巴利文經典怖駭經(Bhayabherava Sutta)【譯註一】中所述一切有關恐怖的事,我都曾有深刻的體驗。這是因為我和大多數的讀者一樣,對森林並不像生於斯長於斯的人一樣熟悉,所以即使我曾經研讀怖駭經,一旦獨居於如此幽僻的地方,仍然禁不住地害怕。怖駭經的部分經文如下:

……森林中的寂靜處是難以適應的。寂靜是很難達到的境界,大多數獨處的時刻也不是愉快的,森林似乎會使還沒有達到三摩地(samadhi)境界的比丘心神不安……

婆羅門(Brahmana)!我突然興起一個念頭,認為半月半月的初八、十四、十五日晚上【譯註二】應該掛單於神聖的寺院(arama)、神聖的叢林、神聖的樹下或任何足以使人毛骨悚然的地方,也許我可以因此捕捉到恐懼害怕的真實化身。婆羅門!我曾在那些特定的夜晚中住過那樣的地方。

婆羅門!當我住在那樣的地方,一隻孔雀把枯枝從樹上掃落,風吹落岩屑、樹枝或樹葉時,我都受到驚嚇,並瞭解什麼是恐懼,後來我更進一步想:為什麼我會對自己的驚嚇感到苦惱?我決定停止這種驚嚇,其方法是當意外驚嚇發生時,保持原來的姿勢不變。

婆羅門!如果我在經行時受到驚嚇,我強迫自己繼續經行,以抵抗所受的驚嚇,在那段時間我從不站立、坐下、臥倒;如果我在站立時受到驚嚇,我強迫自己繼續站立,以抵抗所受的驚嚇,在那段時間我從不經行、坐下、臥倒;如果我在打坐時受到驚嚇,我強迫自己繼續打坐,以抵抗所受的驚嚇,在那段時間我從不經行、站立、臥倒;如果我在軀臥時受到驚嚇,我強迫自己繼續軀臥,以抵抗所受的驚嚇,在那段時間我從不經行、站立B坐下……【譯註三】

  以上經文足以說明對抗人類本能的恐懼是多麼困難。我還在曼谷時曾經擬定對抗恐懼的原則,後來證明是無效的,因為對抗恐懼不在原則的多少,主要是意志力、覺察的速度和對情況是否熟悉。

  在寂靜的夜晚,獨處於隱僻處的滋味,實在無法用語言敘述清楚,也無法向一個不曾居住於森林中隱僻小屋的人說明白。一旦你意識到將獨處於沒有任何庇護的地方時,似乎立刻就有一股力量把你的意志攫走,所以當突然的干擾或喧囂第一次發生時,你會無法避免地受到驚嚇。但是,隨著個人意志力的增強、覺察速度的加快及對情況較熟悉後,所有的意外將漸漸化為平常。

  因此,你必須給自己最少七天的時間練習對抗恐懼,直到有滿意的結果。

  有幾天清晨,我外出托缽,走在臨近大池塘的草間小徑途中,曾經停步等一隻公水獺,牠在沙堆中打滾並不時立足起來窺視我,直到牠離開後,我才繼續上路。因為那隻公水獺距離我大約只有八、九公尺遠,牠的頭高高抬起,大約可到我胸部的高度,牠立足窺視我的姿態,就像在向我挑戰要進行一場搏鬥,我與大多數讀者一樣,從來沒有面對這種困難的經驗。此外,我正處於遵循佛陀教誨以進行自我訓練的最初階段,根據佛陀的教誨,人不應該與敵人對抗,同時也不應該保護自己,更不可以在驚嚇中逃走或退縮,在這種情況之下,讀者可以想像,我除了靜靜站住,等牠自行離去之外,還能做什麼呢?

  另有一件事也非常奇妙,那就是我發現自己好樂對知識進行研究和驗證,因為很多時候,它給我很大的慰藉。如果我的身心正處於意志堅強而醒覺的狀況,我喜歡做一些實驗,有時甚至幻想被老虎或蛇咬到、被鬼追趕,或者邀請惡魔來與我交談,因為這樣做,我就有機會研究它們,同時也可以測試自己的意志力。

  但是,運氣似乎從來沒有降臨在我的身上,驚嚇實際上是無謂的幻覺,而我偏偏愚癡地沈浸在這種幻覺中,受了驚嚇也真是罪有應得!因此,如果我們有足夠的智慧或理性保護自己,那麼獲得安全和擁有更深入研究的機會,就指日可待了。

  無論如何,一向令人恐懼的事將會變得稀鬆平常,有時甚至有趣。漸漸地,我們將發現自己幾乎脫胎換骨,我們越朝這方面精進,驚嚇對集中心志所造成的障礙就越脆弱。最後,障礙會消失,這時我們就可以在寂靜的深夜裡獨坐於曠野,除衣服以外,沒有任何的保護,並且能隨心所欲集中精神於自我訓練。

  以前我認為獨坐於隱僻的地方時,可以靠圍牆或傘之類的保護來減輕焦慮,但是,此時我必須告訴每位學習自我訓練的人,千萬不要這麼做,因為一這麼做,你的心將無法真正得到解脫。相反地,你仍會焦慮,並且培養不出足夠的意志力,當以後再也沒有這些保護的東西作為心靈的依靠時,你仍會重陷凡夫的恐懼之中。

(註二)布薩堂(Uposathagara)即是說戒堂,是比丘舉行重要會議和儀式的主要場所,例如半月一次的誦戒和受戒的儀式等。
【譯註一】怖駭經出自南傳大藏經中部。經中佛陀以自己獨修的經驗,教導生漏婆羅門(生漏是婆羅門的名字),依於閑林時如何降伏怖畏驚駭,精進禪定,乃至得解脫。
【譯註二】古印度計算日期是把一個月分為白月(上半月)和黑月(下半月),各有十五天,而其中第八、第十四、第十五日是傳統齋日──此習俗至今仍為世界各地佛教徒所沿襲。
【譯註三】依《大藏經補編》第六冊,第九十至九十一頁,沙門芝峰據日譯本重譯之文如下:
 

 

……閒林靜居,僻陬獨處,頗不易耐,遠離為難,獨居無樂。未得三昧比丘,寧無奪意。……
婆羅門!我由是作如次思惟:「我以每月十四日、十五日、八日,為特定之夜,於閒林、塚間、森林、古廟、樹下、祠宇、可怖畏處,敷設床座,而自安位。以期必見畏怖驚駭境界。自爾以還,我每逢特定之夜,即安住於身毛豎立,可怖畏處。」
是時,我所住處,野獸咻咻逼近,孔雀踏斷樹枝,長風吹動落葉。時我思惟:「是即畏怖驚駭欲來歟?」繼而思惟:「我何故祇期望畏怖?我寧期望如實有畏怖驚駭前來,我將於如是如實以降伏之。」
其時我乃經行,彼畏怖驚駭,益迫我側。我唯經行,不立、不坐、不臥,而降伏彼畏怖驚駭。婆羅門!當我佇立之時,彼畏怖驚駭,又迫將來。我唯佇立,既不經行,亦不坐臥,而降伏彼畏怖驚駭。我端坐時,彼畏怖驚駭,迫近我前。我唯端坐.不臥、不立、亦不經行,而降伏彼畏怖驚駭。復次,當我側臥時.彼畏怖驚駭,又迫將來。我唯側臥,不坐、不立、亦不經行,以降伏彼畏怖驚駭。……

 

大自然給我的教誨 


  中午,森林又回復自然的寧靜。鴉鵑似乎有發出休息信號的責任,在牠的叫囂聲中,所有的鳥都停棲於樹幹上,有的甚至打起盹來;松鼠不再跳來跳去;野禽在牠們的坑洞中藏起來;小動物也躲起來休息;牠們有的已經吃完早餐,有的是害怕中午炙熱的陽光。寂靜因此籠罩整個森林,有時甚至沒有一絲風,一片沈寂的氣氛就像是在深夜中,此刻不在中午進第二餐的比丘就有另一段祥和時光了。隱居於森林若無法適應自然界這樣的規律,實在是太可惜了!

  正當我們的身心處在寧靜的境界時,森林中有時會突然騷動。我曾注意到這正是危險即將來臨的警訊,因為鴉鵑還沒有發出午後的信號,所以這種喧囂不是由於動物從午休中甦醒過來,而是真的有了危險──一些大鷹在天空盤旋,只要這些大鷹還在附近,森林裡的動物就不停地大聲嘶叫。當時解脫自在園境內,大約有四十隻以上的松鼠和數不盡的小鳥,這些小鳥和一大群野禽,會不約而同地聯合起來,大聲嘶叫,彼此警告,叫聲聽起來似乎在哀求援救,會讓不曾聽過的人為之悚然。

  如果沒有上述的意外發生,森林會一直保持寂靜直到午後,這時鴉鵑將按時發出信號,所有的動物一隻接著一隻甦醒過來,森林又恢復原來的生機。

  在一個明月高掛的深夜裡,我突然被鄰近短促而尖銳的聲音吵醒,一面仔細聆聽,一面慢慢坐起來,推開窗戶,往聲音的方向看去,發現屋外七、八公尺遠的地方,有四隻野豬在一起吃東西,那時我一點也不驚慌,反而有一絲喜悅:他們一定就是某個清晨我推開房門時,吵吵雜雜跑入森林的那群野豬。老友重逢的感覺真好!

  傍晚時分,即使是一隻鼷鹿帶著牠的小鹿,一隻鵪鶉和尾隨在牠身後的幼鳥,都顯得非常可愛;各種鳥兒輪唱起歌兒來,讓人以為牠們白天或夜晚都出現;有些鳥兒則美得叫人幾乎不敢不相信,牠們不藉神助就可自然長成這樣。夜晚下雨時,出現最多的就是地洞裡的蝮蛇(一種毒蛇),被這些蛇咬到的人,腳會劇痛、腐爛,甚至腳趾脫落,但每晚最多的還是蚊子。以上這些自然環境給我許多永不厭倦的教誨。

  早期,在我離開村莊隱居於森林的日子裡,所有的事情都令我沉思,這些新的感覺多到無法一一寫下來。而那些具有深刻意涵與難題的情景,只有未經人為改變的大自然才能提供。隨著歲月的流逝,解脫自在園一點一滴地被改變,多年來形成的變異,已無法重現當年給我許多痛苦教誨的原始風貌。今日解脫自在園的周遭環境涼爽舒適,但已不能回復往日的景況,幾乎無法給學習自然的人任何激發思考的教誨,然而這也是因為我們學習其他事務,而取代了向大自然學習的機會。

 

夜晚的心靈最清醒 


  所有的生物在晚上真的都睡著了嗎?絕對不是!透過學習自然,我們會發現夜晚竟是整個世界最活躍的時刻,那是非常微妙的清醒狀態。

  我發現幾乎所有的動物在夜裡都是清醒的,並且工作忙碌,喧囂不下於白天,只有「世俗的人」與某些動物才會昏睡。對「修法的人」而言,夜晚的心靈最清醒,因為白天幾乎全心在生活瑣事上打轉,而無法深入安住於寧靜中;到了夜晚,一切俗事已了,生機再現,心靈也比白天更清醒,因此內心充滿著能看清事物的光明,也喚起了活力。他們的身體也許入睡了,但心靈總是醒著的,隨時準備去觀察萬物實相,而且不會覺得疲倦。相反地,白天有各種工作要做,有客人要招待,還要幫助別人,由此所產生的疲憊感會使人頭昏腦脹,精疲力盡,並且心智遲鈍,就像是昏睡一般,這與深夜時分的寧靜大不相同。

  因此,我有一個看法:「法」不像世俗界一樣在夜晚入睡,卻在很多方面與世俗界正好相反。事實上,有些小動物在夜晚保持清醒,並且活力充沛。舉例來說,白蟻就在晚上走得比較快,至於白蟻是否屬於「法」的動物,則不得而知。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世俗的人既不在白天醒著時擁有「法」,也無法在夜晚保持清醒,這也許是人類渴望永久和平,而世界上卻始終缺乏和平的原因。
 

品嘗全新的心靈滋味 


  獨處時再好不過的是:練習清醒並控制自己保持清醒,而在任何時候都能隨心所欲。

  一旦身心安適於森林的環境,人的心力就更容易集中,達到像孩子遊戲時全神貫注的機會也大增,因為此時不需花費很大的功夫就能集中心力。舉例來說,我曾經把盛了飯粒的缽蓋放進淺水內,小魚兒便繞著金黃色的缽蓋吃飯粒,我以遊玩的心只注視了一下子,以後的數個夜晚,回想起小魚兒時,我仍然可以保持它們清晰的影像,甚至可以把牠們活動的影像,栩栩如生地任意放大或縮小,我把這稱為「小孩式的禪定」,這種現象在很多方面與成人的真實禪定是一樣的,差別只在於它是隨緣地把大自然環境當作心念專注的對象,而這是相當不正式的。但是如果我們經常運用這種遊戲方式,將會出乎意料地發現,困難的事變得容易處理多了。

  甚至對從事教理研究等事而言,獨處也是絕對有利的。在曼谷研讀三藏經典(Tripitaka)的效率最多只有在寂靜森林中的四或五分坐@,而且有不少課題在鬧區讀起來效果極差,甚至無效。

  在寂靜的森林裡,詳細觀察大多數(即使不是全部)的課題,思路會更通暢、更連貫,所寫的文章也比較生動,然而是否每個人都有同感,這就需要進一步觀察和印證了。

  誰都會相信,要品嘗各種不同的、全新的心靈滋味,在曼谷那種人煙稠密的地方是絕對不可能的,在那樣的地方,風氣就是一種障礙,因為瀰漫在高密度環境中的意識之流,總是與森林中的完全相反。

  所以,修法的地點也很重要。關於這一點,我曾說過,由於必須直接向大自然學習,我們只有儘量設法住得愈靠近自然,才可能達到這種理想,就像我當初選擇了解脫自在園一樣。將來我們只要以此為準則設立新道場,就可以永遠靠近大自然,並且完全離開人文活動、商業廣告和送往迎來。
 

通過「擁有」和「一無所有」的考驗 


  身外之物也值得探討。初到解脫自在園時,我所有的家當只有一個化緣用的缽、可供飲水的銅製缽蓋、提井水的小桶子、必需的衣物和擺在佛前的一盞椰子油燈,這油燈以茶杯充當,提供每天的照明。我孑然一身,因此可以在任何時間去任何地方,不必關門、鎖門,也不必交代任何人;同時,我也可以隨時想回來就回來,不必擔心什麼,不需特別注意或照顧任何事,也沒必要為任何東西、任何人負責。我認為自己相當渺小,郤像鳥兒般地自由。我的思路通暢無礙,但也可以一無所思,內心只有難以形容的輕安,充滿愉悅而且從不厭倦,就像啜飲非常清洌的水一般。打從我出生那天起,從未感受到依循這種方式生活時所得到的輕安──好像身體完全不存在了。

  到此為止的一切狀況,我都覺得滿意,以致足以克服對未來的憂慮。我有信心,不必打擾別人或請求別人幫忙,就可以找到安樂與滿足。我甚至異想天開地認為自己可以單獨活在世上,或者像喜馬拉雅山上的瑜伽行者般,不與任何人來往。

  後來,我的家當增多了,因為想要出版《佛教》雜誌,就必須有紙、鉛筆和一些書,那時內心偶爾會起衝突。例如外出時,我就必須把借來的書收藏在箱子裡,並且把門關好、鎖上,直到回家看見書還在,才能鬆口氣。有一次,外出過了一夜,回來及時發現白蟻正要爬到書堆去,這些書是我從某道場借來的部分藏經,因為當時的法施社還沒有自己的藏經,如果白蟻果真吃掉這些書,而使整套藏經缺了這幾本,那可就真的頭大了。活該!誰叫我像個「城市比丘」,雖然我的本意是要做「森林比丘」【譯註四】。

  這兩種心情常起衝突,有時令我生起放棄繼續出版雜誌的念頭。最後它們達成協議,而這種妥協也是來自我一無所有時的輕安經驗,兩袖清風固然能使內心產生前所未有的輕安,卻也能生起一種智慧,告訴我這種內心的輕安是由於割捨和不執著。

  不執著應該不僅是因為身無長物,沒什麼東西可以執著,更是因為對自己所擁有的一切不執著。那麼,擁有一些足以利益更多人的東西,卻沒有執著的負擔,可能做到嗎?這是很值得嘗試的。

  當我腦中生起這個富挑戰性的想法時,很自然地就產生一份勇氣和樂趣,想要承擔某種具有約束力的使命。這時,有個念頭在心中浮現:不要放棄這項新發現的快樂,但另一個念頭卻要我向它妥協,以免失去任何一方面。最後,我終於能夠兩者兼顧。我初次體驗到完全割捨的滋味,給了我重大的啟示,那就是當需要增添物品時,我知道要如何取捨。這與我從前只知道要執取而不知道如何放下,已大不相同了。【譯註五】

  然而,事實上,當我們獨處而不需施惠予人時,能得到更大的快樂。但人類可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債,舉例來說,由於祖先無私的犧牲自我,才有今日的我們,所以,我們之中,自然就會有人勇於犧牲自己的利益,只求利益他人。

  但是,對一個樂善好施的人而言,要怎樣才不會損失過重呢?這個問題我們可得自行解決。我可以給你一個答案,並且保證沒有第二個方法可以達到目的,那就是:兩袖清風地出去獨處一段時間吧!最後,它一定會幫助你找到答案(解決的方法),而且所獲得的心力也能讓你順利克服困難。

  有意從事心靈訓練的人,一定要以正念、正知及敏銳的觀察來通過這項考驗。因為從內心體驗所得的知識,和由閱讀書籍推論所得的知識相當不同。因此我想提醒正進行這一階段修行的同修們,一定要盡全力以最嚴謹的訓練,通過「擁有」和「一無所有」的考驗。

【譯註四】「森林比丘」與「城市比丘」在泰國是有所專指的比丘類型。「森林比丘」指停棲在荒郊野外森林中的比丘,他們必以托缽為生,隨身帶著衣、缽、傘、具,赤足行腳雲遊天下,隨緣開示;重視實修、少講理論,也少主動與共住以外的人接觸,更不從事人間婚喪喜慶、生老病死的佛事。「城市比丘」則居於城市,多從事人間活動,如主持開光、新居落成、喪事、灑淨等儀式,大眾因此較有機會親近他們;他們對教典的接觸又有迥然不同的情況,有重視知識的,也有根本無暇讀經的,一般大城市中寺院的僧眾,多屬此類。當然也有大量的比丘既不屬於「森林比丘」也不屬於「城市比丘」。
【譯註五】一般觀念以為不執著是由於身無長物可以執著,佛使比丘則生起一個富挑戰性的念頭:「擁有物資(有可執著的東西)卻不執著,可能嗎?」經由實驗,他發現為承擔使命而擁有一些物品,雖然要花心力照顧它們,仍然可以不執著,也就是執著與否的關鍵不在物品及責任之有無。

 

成立禪修中心 


  由於開始從事著述及雜誌的出版工作,又有更多居士、出家眾來訪,我在解脫自在園的生活由獨居變為群居,或者說生活上與許多人有了關連。

  我們終於必須蓋房子給新來的比丘及沙彌住。另外,也蓋了一間小屋供著述之用,並且將書藏在那兒,這樣就不必再擔心小偷或白蟻光臨了。我們也提供許多設備給健康及生病的人使用,又有一個供來訪者使用的場所,這場所同時也是我們與其他僧院交流的地方。為適應發展中的狀況,我們的生活及共住規約有了變動──加入了一些新的規約。其中一件最重要的事是,來自其他道場的理想同修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們只好在解脫自在園培訓一些年輕的比丘及沙彌,讓教育與著述同時並進,我們的工作才會圓滿,也才能順應未來發展的需求。這項新(教育)工作雖然加重我們不少負擔,但由於有規則可以逐漸教導我們如何處理事情,工作於是能順利進行。

  總之,如同各行各業有其獨特的行事方法一樣,為行者建立一個這樣的禪修推廣中心,也要有一套特殊的作法。

  我們的情況是這樣的:成立禪修推廣中心是項創新的志業,並無前例可循,它本身就是一種學習及實驗,包括個人靜修與對外弘法,而後者是藉著和別人溝通,直接給予教導或彼此交流。起初,各種活動還沒有劃分清楚,解脫自在園的許多事務都混在一起處理,後來,有些事情就移到位於達拉鎮的法施社辦公室及法施圖書館去。達拉鎮與早期的解脫自在園及法施社的所在地──本里安鎮,有一段相當遠的距離。

  對成立禪修中心有興趣的人應該注意:如果有個組織想要提昇及推廣禪修,它就應該到處設站,也要依活動的類別而有不同的管理方式;而且從一開始,就得有足夠的人員來負責每一種活動,這樣做很快就能如願地見到成效。
 

只需幾位好友,就足夠找到一生的快樂 


  我在解脫自在園的第三年,開始有位朋友加入,在整個結夏安居期間和我共修。關於這位比丘,我想寫一些他的事蹟作為留念。他的俗名是邁,姓屯薩伸,法名是沙薩那巴軸多,是從泰國東北部的猜耶賁府來的,為了到解脫自在園,他從家鄉一路走過來,和我共住了好幾年以後,他因病重而回到故鄉圓寂。他很強壯,極有耐力,而且坦誠,是一個最完美的行者典型。他不曾擁有巴利文文憑,也沒有完成高級佛學教育,但我因為尊敬他,而破例接受他,後來這裡的每個人也都敬重他,這才使我完全瞭解到:古代精通三藏教典的比丘為什麼會那麼尊重對佛經一無所知的比丘。這一類比丘不會被情緒所困擾,他們在各方面都表現出沉穩、老實及誠摯。由於他們所受的教育不多,反而能努力學習和發問,而且能忍受訓誡,一段時日之後,對想知道的事理就有了相當的瞭解。他們謙卑、沉默寡言,無法佈教,卻最喜歡聞法。相處得愈久,他們的行為就愈發顯得值得信賴,我們深深覺得這種德行足以贏得諸天的禮敬。

  我個人覺得解脫自在園即使只有一個這樣的人,就足以稱為禪修中心。我認為自己非常幸運,有這麼令人滿意的人作我的第一位朋友。後來我發覺我們所訂定接受僧侶的條件──巴利文文憑及通過高級佛學教育──可能無法達到預期的成果,但我們別無他法。因此我們的修正案是除了法施社常用的職權外,我有權依自己的判斷來接受特殊的人。

  以這件事來看,有意成立禪修中心的人,也許樂意參考我們的作法來設定某些規則。因為我們不能拋棄規則,也不能設錯規則。

  我想引用一句名言作為評斷──「要確定同伴的好壞,必須長時相處」,這句話果然不虛。正因為如此,要訂立統一的標準來接受或拒絕特例並不容易。所以,可能的話,最好是有選擇性地接受我們一向熟悉的人,或在自己道場長大的信徒,或見和同解的道友們的信徒,把他們招收來做長期的訓練。由於這種心靈訓練可能需要許多年,甚至是一輩子,因此不一定要時常接受新成員,當處所住滿後,最好不要再招收新人。如果你不要求大功德,我建議你只需要幾位好友,就足夠找到一生的快樂,並不需要再接受其他任何人。

 

來自四面八方的行者 


  此後幾年,不斷有比丘及沙彌來和我們共住,每次核准就增加一至二人。曾有幾次結夏安居期間,總人數達到十人。有些新來的人對自己的成果非常滿意,成為我們的好朋友,但也有些正好相反,他們公然地散播污穢的言語來批評我們。前者的重要特徵是:他們在自己心中所建立的修行標準,幾乎和我們的相同。

  舉例來說,當為了定義「知足」或「簡樸的生活」而意見分歧時,前者對我們所規定的某種層次的生活標準會表示認同,後者卻認為這麼嚴苛的要求幾近於苦行。

  另一個例子是關於「常住比丘和沙彌該做那些事、不該做那些事」這個問題。有些人說他們不該每天課誦,也不該看報紙,並且指責一直這樣做的人不如法。另有一派人則逐字逐句依循佛經嚴謹地奉行,比如即使飲用的水已經很乾淨了,他們還是先將水濾過再飲用,有時濾布不乾淨,這個動作反而污染了飲水,只因為傳統是這麼做的,他們也就照著做,這是由於相信薄薄的濾布可以把水中看不見的微生物濾掉的緣故。一旦有任何同修不照著做,遵行的人便會排斥他,而從相反方面來說,反對者則認為遵行者食古不化。另外,還有一種人,也是大部分的行者,則只留心觀照自己,他們覺得作法要鬆要緊是個人的抉擇,他們不排斥任何人,是任何人的朋友,因此可以算是真正的行者。

  在上述的例子中,有一點值得注意,就是在自詡為行者的人之中,有些人是心智不健全的,他們常使事情嚴重化而變得難以解決。

  一個接受來自四面八方參訪者的禪修中心,和有限制性的地方組織或道場是大不相同的。前者幾乎任何一種參訪者都有,即使他們只是短暫的逗留或來看一看,而不一定想留下來,這很可能就製造出問題。一個人最大的障礙是堅持自己的觀念,以為別人的作為與自己的不同,就是荒謬、可笑的。我發現有些奇特的作法,實在是無法避免的。例如有一次,一位客僧在用早齋前,把他的缽放在高檯上,蹲下合掌,口中唸唸有詞後,才把缽端到他用齋的地方。正當他口中唸唸有詞時,許多沒看過這種儀式的比丘,就忍不住偷笑或彼此擠眉弄眼,因為在那些比丘眼中,這真的很好笑。其實,這種儀式是在供佛,感謝佛陀的功德,使弟子們食無匱乏。仔細思考後,這種儀式還是相當不錯,而且合理,但即使經過解釋,大部分的比丘仍然搖頭,不相信這種作法。我想這種儀式一定只在某些地區被認同吧!忠於這種作法的人堅決主張不遵行它是對佛陀忘恩負義,不遵行的人則回應說他們有比這更好的方式來感謝佛陀,在他們眼中,這種作法就像是把食物供養鬼神或佛的靈體。在一個有各種過客的禪修中心,這一類的例子層出不窮。

  自稱為行者或沙門【譯註一】的比丘及沙彌,在名義上似乎都一樣,實質上卻有許多類別,甚至比在市區道場就學的比丘種類還多【譯註二】。由於有些是從未讀過佛經重實修的比丘,因此出現了各式各樣的小禪修中心,每個中心就根據主辦者自己的喜好、自己的觀點或師長代代相傳的教導,而有它自己的作法。由於不以義解做為修行的準繩和指引,有些行者的觀點偏差得很厲害,甚至有人根本不相信義解是修行的基礎;尤其還有一些把義解當成修行大敵的人,更是遠離正道的漂泊者,他們很自然地就認為別的行者是不對的、是荒謬的,那些很少有機會一起解決爭論的「森林比丘」和「城市比丘」,更會有這種錯誤的觀點。【譯註三】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如果能夠妥善管理,禪修中心本身可以成為不同派別間彼此協調、增進瞭解的場所。據我的觀察,除了動機不良的人以外,大部分行者有純正的意向並且期望獲得功德。雖然每個人來自觀點不同的派別,但如果能瞭解這其實是些微不足道的事,而且因人而異,就能彼此協調、破除成見。縱使某人持有一項他人所不同意的特殊觀點,只要他絕大部分的觀點正確,別人應該不會排擠他。

  若成見太深,可能會捨本逐末,以致於執持那一項項微不足道的派別觀點,而漠視了法與律。例如他會忽略「和合是團體基石」的重要性,而因此失郤同修道友所給予的法益。如果連佛弟子間都不免有紛爭,就很難想像他們能與其他宗教的人士溝通了。佛弟子本來應該是很博學廣見的,卻可能因為這項疏忽而導致短視及無知。

【譯註一】「沙門」是出家者的總稱。意譯為勤息或勤行,指勤修善品、止息諸惡,或勤修善法、行趣涅槃的出家修道者。(參閱《大正藏》第54冊,258-259頁)。
【譯註二】泰國的市區寺院常設有學校,教育比丘及沙彌,由於學習階段的不同,而有不同種類的就學僧伽。
【譯註三】「森林比丘」常是長期獨居的,幾乎不曾與人共同討論事情,而不少「城市比丘」雖在人群中生活,卻因生活忙碌而無暇彼此交換意見。這樣的比丘縱使懷有不同的看法,因為不曾正面討論,所以始終固執己見,無法縮短彼此的差距。
 

我看禪修中心 


  從各地來的訪客言談當中,大致可以做出下面的結論:大部分禪修中心都有它的特色,就如同標幟、商標一樣,刻劃著個別的特徵,許多中心因此常會介紹一些與眾不同的事物,使自己看起來比別處更好、更神聖。

  禪修中心越多,自我標榜、自我抬舉的情況也越多,導致各個中心彼此競爭、敵對而難以協調。若競爭的派別有好的觀點並能依其專長與經驗做有益的事,則競爭本身是非常好的;但如果他們只是想讓自己微不足道的特色顯得比別人好,整個宗教就會遭殃。我想這就是大部分禪修中心的修行水準停滯不前的原因,而無可避免的,它將會使這一類志業的形象或尊嚴受到損害。

  禪修中心應該洗刷這種污垢,同時以正行為榜樣來宣揚佛陀偉大的教法。若中心作這種努力,最後終將得到報償,也一定會比投資興建另一座道場更令人欣慰。

  對個人來說,在禪修中心的人,應該要求自己勤奮地思惟、修學;在團體中,敞開心胸包容異己;教導別人時,以誠摯的心盡力而為,而且不期盼任何回報。

  這麼一來,不用浪費信徒或國庫太多的贊助,修持就能進步,而宗教也會興盛。最後,禪修中心將是一個個開支很低、生活清苦的小地方,而生活在其中所獲得的法喜,將數倍於反其道而行的大道場──雖然心情其實是無法比較的。

  目前我的期望為什麼這麼難以實現?我猜想是因為這種工作對一般大眾而言太難以瞭解,以致於無法合作推動。甚至僧團的長老群也未盡全力協助推展或踏實地處理這種事,只把它當作是個人的事情,讓有志於此的人自動發心。

  更糟的是,有些長老們誤會這種活動專屬於自私的、離棄社會的人,或是想藉著證涅槃來佔他人便宜的人,這也是這活動應該受到一般社會關注,但是大部分的人郤不關心的原因之一。可見我們的宗教在某些方面做得太過,某些部分則顯得不足,這一點證明了佛教的甘露尚未完全普降全體國民。

  由於長老們尚未設法鼓勵或表揚這種特殊的工作,它就變成那些碰巧熱愛這種工作的人的個人責任,而有學問的人偏偏很少能夠默默的承擔起這種工作。另外,這種工作也無法吸引剛畢業的年輕人,他們大多傾向於從事管理和行政方面的工作(這類工作顯然會使他們名利雙收),既不期望得到涅槃,也不想先嘗試嚴格而深入地實修,以便日後能以真正高超、寬廣的心利世。

  基於以上的原因,導致沒有多少人熱愛修行,好修行的人既然很少,想提昇自我的當然更稀有,甚至可能沒有。因此,任何已成立的或即將成立的禪修中心,如果發現想修行的人太少或甚至沒有,負責人不必詫異或難過。目前禪修中心雖然乏人問津,但終有一天會激發勇敢的青年佛子來表現他們的勇氣,而且禪修中心的存在會提醒人們,佛教也有實修的一面。若中心的行者人數太少,可以先把它提供給一些習慣獨立思考或想成為行者的人,作為聚會的場所,這也相當有價值。至少,它可以做為需要獨處的人偶爾研討聚會的好地方,這也很有意義。

 

解脫自在園的訪客 


  前面我已提過了解脫自在園的一些比丘、沙彌及居士,現在,我該談一談訪客。

  訪客中有多位高僧大德,他們無上的慈悲使我們永難忘懷,尤其是帖西林塔拉瓦寺的覺音尊長耶納瓦羅‧札侖長老,他是僧伽議院的現任(一九四三年)主席,曾訪問過此處,詳細情形刊載在《佛教》雜誌第五卷第二期(註一),有興趣的讀者可以查閱之。

  來訪的居士中,現任(一九四三年)最高法院委員會主席拉斐里檀普拉刊長者,對法施社的一般活動幫了很多忙,他還特別以個人的立場,協助我關照並教導某些比丘及沙彌,使法施社的工作能夠順利推展。

  訪客中有些只停留一、兩天,頂多一個星期,但另有一些時間較充裕的比丘,可以停留一、兩個月,他們如魚得水、心滿意足,也會跟從未謀面的人互相交換佛法知見。我們平均一年大約有四到五位這一類訪客,我想這數目已經相當多了。

  有些訪客三番兩次來拜訪我們,因此我相信大部分訪客都相當滿意,但我也相信有一些人並不滿意,因為他們不贊同我們的做法。泰國在受第二次世界大戰波及之後,幾乎沒有人來訪問解脫自在園,尤其是在家居士,聽說他們期盼來這裡,但找不到時間。想到這兒,我不禁為他們感到遺憾。

(註一)見附錄二

 

只用一個簡單的食器進食 


  介紹了幾位解脫自在園的住眾和訪客後,接著我想描述一下我們的生活情形。過去十年來,我們所吃的飯菜只靠直接托缽化緣得來,也就是說這些食物對想過節儉生活的人是足夠的。但到第十年就有了例外:每天都有人準備並供養一道特別的食物,他們會這麼做是認為做比不做還好。

  為了方便,也為了尊重自律,我們每個人自始至終只用一個簡單的食器來進食。所謂用簡單的食器進食就是裝些米飯,然後加上需要的菜。用餐的人從盛著當天食物的公用器皿內,取出些許食物加在上面,找一個方便的地方,坐下來吃。有些人用缽,也有人用更方便的食器進食,這是因為缽並不是真的好用。現在的缽不像佛陀時代的缽──缽口大、形如水瓢,而且比搪瓷類的食器還難洗掉臭味,因此必須花更多時間來保持它的清潔。如果我們希望一輩子都能很輕易地進食,最好使用更適當的食器,如中型的搪瓷碗也許就是個好的選擇,由於考慮食器的主要功能,我認陞帠o類食器來代替缽並不違反簡樸的生活,而且絕對還是一種頭陀行缽(dhutaga)。

  有些人的吃法實在令人費解,他們,認為必須把飯和菜攪拌均勻才符合正行。其實這只是個人的看法和偏好,也許是個人因素──這些人想藉此衡量自己的意志力。

  從舊解脫自在園開始到法施圖書館,到去年新建的解脫自在園,這一段期間,我們都一直實行這種只用一個食器的進食法。我們儘早吃東西,願意的話,可以日中一食;但若有足夠的理由,如從事建築工作的人或小沙彌,常需要消耗體力,也可以在正午前再用一餐。我們吃的是信徒供養的一般食物,如果有人設定只吃某種特定的食物,或不吃某些食物【譯註一】,那麼他必須找一個恰當的特殊時機。

【譯註一】設定只吃某種特定的食物或不吃某些食物,是為了藉由食物來修行,與挑食不同。

 

只吃水果使我的感官更敏銳 


  有一陣子,我只吃水果,有非常舒坦及奇特的感覺,因此我建議每個人至少試一次。進行這種飲食法時,我覺得身體舒適清涼,沒有氣味,排泄物的顏色和味道一點都不使人嫌惡。我想這些全都是祥和生活的助緣,它的品質比一般的生活更好,唯一的缺點是有些地區並沒有足夠的水果可提供這種飲食法。只吃蔬菜、芋頭及蕃薯,比只吃水果更難,因為身體無法在一開始就馬上調適過來,消化系統來不及分泌更多含胃酸和胃蛋白脢的胃液來幫助消化。

  再者,僅吃水果還有一點不方便,就是吃水果的次數必須比平常多,否則晚上就餓了。水果與米飯不同,不可能一次吃太多,而且又消化得很快,因此容易感到餓。

  當我只吃水果時,我也發現自己的視覺、聽覺及嗅覺都比平常敏銳許多倍。有些芳香植物的葉子,例如甜紫蘇類的植物,一般都要用某些方法把葉子搗碎才能聞到味道,我卻在離它二至四呎遠的地方,就可以用鼻子嗅到葉香。有時,花的香氣濃得叫我無法承受,而事實上,它的香味並沒有那麼濃。所有這些感受,我自己也無法確定是因飲食而產生,還是跟節食有關的其他原因所產生的。至於味覺上的反應,雖然不如視覺、聽覺、嗅覺靈敏,但也比平常敏感得多。

  以上就是我覺得每個人都應該試一試的原因,唯有設定步驟親身經歷,才會有收穫,至少可以把它當做是一種學習。有一點我們不應忘記,就是當心念清明平靜,或是以任何方法使心清新、冷靜時,我們的感官會比平常敏銳,而像香蕉、木瓜、蕃荔枝等好水果,就可以使我們的感官更敏銳。

  以水果為食,心中的收穫是知道它「只是食物」:既不是佐菜,也不是點心;不吃著玩,也不正式地吃【譯註二】;它也與行善或造惡無關,若是造惡的話,人們會對作惡的人有所不滿【譯註三】。因此,它可以當作是減少煩惱的各種方法中的一個模式。

【譯註二】一般人把水果當消遣的副食品,所以會「吃著玩」,而水果也不像米飯等那麼「正式」,只能正襟危坐地吃。
【譯註三】例如若信眾供養蔬菜,就讚歎他慈心行善;若供養肉食,則呵斥他造惡。取用時就會因著食物的內容而生起貪或瞋的煩惱。

 

好的水源可以減少負擔 


  講完了食物,我再來說一些有關水的事。想定居的人,必然會把水列入考慮,要成為禪修中心,這種原則也同樣適用,而且可能要多關心些。

  我們都儘量避免繁瑣的事物,除非絕對必要,我們不會去做需要投入資本、人力而加重負擔或浪費時間的事。假若我們有一個好的水源,許多事便會很好處理,而且我們會如期望的那樣,過得很愜意。相反地,若水質不佳,常喝的話,會傷害身體;直接用這水來洗衣服,而不加肥皂,衣服便洗不乾淨;用來洗澡,不但沒有清爽感,反而覺得噁心,也可能會生皮膚病。這些都會造成浪費,而且增加負擔。

  解脫自在園的水質相當甜美而且乾淨,但法施圖書館的水質就很差。我在兩個地方都待過,常拿它們互相比較,因此有如上的心得。我現在指出這件事,就是希望有意成立禪修中心的人要把這點考慮進去。

  新解脫自在園(於一九四三年開始興建)的水質比舊解脫自在園好得很多,四周環境也比較宜人。我們就是盼望能有這種場所,才另外建立這個中心,但願數年之後,我們的新居所能不浪費經費,而在大自然的協助下使各方面的生活更便利。
 

你會用「貓碟」吃東西了嗎?


  像我們這種苦修的生活,四處托缽是最佳的修行法。蓋廚房或備辦食物不但不如法,也不經濟,此外,也應該儘量避免在居士家吃飯。

  這就是解脫自在園的比丘及沙彌均婉拒應供的原因,這種作法已普為人知,除非有特殊因緣,否則他們不會出外應供。如此,他們在進行一段特殊的自我訓練時,就能有更多的時間處在清涼、舒適的自然界中,而這期間可能是好幾年,所以他們也謝絕各種不必要的宗教儀式,如參加葬禮、證明受戒等等。這種作法可以幫助他們去學習及試驗某些值得做的事,因為宗教儀式愈少,他們心靈上的造詣就會愈高。

  我們從一開始就住在既無傢俱又沒有太多身外之物的小茅蓬裡,並且從所謂的「貓碟」(cat's plate)中取食【譯註四】,直到現在。目前的情況已經印證:再也沒有比這種還好的修行法了,因此可以把這種修行法定為規則來推行。但外界的人常對我們的生活方式產生誤解,並且覺得擔憂。

  像以前就曾發生過一件小趣事:有位沙彌剛加入我們時,他的父母很關心地問:「你會用『貓碟』吃東西了嗎?」事實上,直到現在,還沒有任何事影響了這位沙彌的心志,因為他一向過的這種生活方式是正常的,只有沒試過的人才會認為這是一種折磨。因此,我希望未來要管理像我們這種禪修中心的人,會慎重的、詳細的考慮這一點,才不致於因為誤解或對行者的濫慈悲,而剝奪了行者的這份福報。

【譯註四】「貓碟」意指容量小的食器。
 

穿福田衣 


  在衣服方面,用紅欖李【譯註五】染色的厚布袈裟應是最經濟、最省事的。比丘戒規定比丘要穿著補綴成福田相的袈裟,這不僅是遵從聖人的傳統(Ariyavansapatipada),而且可以使人的心念徹底提昇、淨化。

  在此,我必須承認自己曾對這些修行法產生誤解並鄙視它,後來我看到了自己的無知,也對自己能夠重新打開心胸來接納它,感到很幸運,這樣作不需任何花費就能有夠穿的袈裟。

  功德是一種克服煩惱和困難的智慧,而我郤因誤解而傷害心靈的健康、耗損知識及物質,真是罪過!如果比丘或修道者能遵循著以上的原則修行,就可以為國家省卻許多勞力、金錢和時間,而且可以作居士的好榜樣。

  我們有一個原則就是:任何適合驗證或助益心靈的事,一定要爭取並嘗試,直到徹底瞭解並歡喜信受、樂在其中,以致能更抖擻精神、更熱切地投入修行。

  在解脫自在園,偶爾會有人供養袈裟,有些人則不具名付郵寄來。有一次我收到一件絲質下裙,是粗糙的手工織成的,似乎是地方性的手工藝品,它顯然是從泰國東北寄來的。這件下裙非常耐穿,我一直把它穿到不能穿為止。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我還是期望藉這個機會表達我對布施者的謝意。

【譯註五】紅欖李:屬使君子科植物,生長於熱帶海濱,樹皮及樹葉可提取染料。

 

小孩和蚊子的干擾 


  我們請求維護安寧,受到相當的尊重,只有一些不清楚或不懂事的人,偶爾會誤闖我們的住處。雖然這種事不算稀奇,但大部分的人都相當體諒,只有很特別的急事,才會到解脫自在園來。在此我們也要對這些人的護持表示謝意,對他們所做的功德,我們感激不盡。話說回來,若有人因公務、修學或參訪偶爾來到此地,我們是歡迎的。

  但小孩子好像總是要製造問題的,很明顯的,當一個孩子要某樣東西時,他就不管一切了。因此禪修中心如果有任何東西會吸引孩子,自然就會受到相當程度的干擾。有些孩子會來解脫自在園偷魚,可能抓回去養或煮來吃,他們也射鳥,有時還會摘蔬菜或蘑菇。這樣的事情不可能叫它消失,它們的存在就像薪柴或其他用途的木材一樣,自然而豐富。籌建禪修中心時,若一開始就能設法避免或防止這種事情發生,對在此修行的比丘及沙彌將會助益良多。要抵擋有強烈慾望又健忘的小孩,可是一點也不好玩,除非這個地方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引起孩子的興趣,才不會出問題。因此,有時候我們會考慮把吸引他們的東西清理掉或移位,評估起來這樣還是比損失物品值得。

  有些天然的干擾如鳥叫聲,還不致於構成問題,因為它們像風聲或海浪聲一樣,沒有什麼意義,我們很快就熟悉了,而且把它們當作修學的對象。

  但有些事必須耐心探討。像解脫自在園有許多蚊子,幾乎無日不見,不過沒有瘧蚊,這裡的蚊子大部分體型較小,是從鹹水溝裡孳生出來的。為了防止被叮,我們必須認識牠們的天性和防範之道。白天一隻蚊子的影子也沒有,但一到傍晚,牠們就來了。為了防止牠們飛入住宿區,我們的方法是在外面待一陣子或很晚才開燈。在蚊子出現的時段,我們必須準確地排定時間,以配合牠們的習性,最後,就好像蚊子並不存在似的。然而根本的解決之道是疏通水溝,消除蚊子繁殖的地方,這個方法效果不錯,值得採用。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蚊子的干擾有時可以防範我們睡得超過身體的需要。
 

睡眠只是身體暫時休息 


  除非生病,否則睡眠時不用蚊帳、床褥、枕頭,好處多多,它會使我們思緒開闊、身心輕安,醒來時能如實地知道:睡眠只是身體暫時休息,而不會去追求或沉溺於舒適的享受之中,另外,它也訓練我們把意識保持在最清醒的狀態。

  但這只是對專心修行的比丘與沙彌而言,如果有其他的研究或工作干擾修行,成果就可能差多了。打坐時若能保持心平氣和,身心會比睡眠更舒暢,也就不會想睡覺,那時就寧願藉站立、經行或輕鬆地靜坐來恢復精神、保持清醒,因為這樣比較有趣,也比較舒適。由於身體像瑜伽行者一樣很少移動,所以只需要很少的睡眠。一般人不瞭解,以為睡這麼少是不正常的,人若沒有試驗過這種生活,確實無法理解。打個比方,當人生病時,靜靜地躺著很少移動,會發現自己只需很少的睡眠,甚或根本睡不著,準確地說,這失眠其實是疾病所引起的,它和前述的安詳、舒適正好背道而馳。
 

刻苦的環境增加享受沉思的機會 


  我們身處解脫自在園,對它的一切感到滿意,絲毫不以為苦,根本的原因是我們調整自己的心念去適應它,但有些外界人士卻認為解脫自在園的生活太過苛刻,甚至是一種折磨。

  事實上,凡是能轉化心念,照見通往寂靜之道的人,會希望住在像解脫自在園這樣的地方,或更刻苦的環境。因為在這種環境下,外界的干擾較少,同時較有機會享受沈思和內心生起的光明。

  如果有任何比丘與沙彌對學術研究或其他基本知識有興趣或有所專精,最後也必定會遷居到較不受干擾的地方。

  居所若太舒適,常會使我們投注大量時間與精力在享樂中或設想如何美化它,至少也會為了想照顧好它而用神過多,這對行者沒有任何好處。更糟糕的是,許多出家人盲目地以擁有豪華住宅為樂,認為它是名譽之類的代表,因此,這些人就像世俗人,而不是深思的行者。如果社會大眾普遍被這種觀念所誤導,這個宗教就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成為該國的不祥之物,而這將是物質與精神二方面的損失。

 

比丘與沙彌的「玩具」 


  現在,我想談談比丘與沙彌的「玩具」。

  「玩」和「玩具」似乎永遠伴隨著人類,即使是最窮困的人,也擁有一些「玩具」,或者會把他們僅有的某些東西當作「玩具」,有錢人則「玩」較貴重的東西。出家人也和在家人一樣有「玩具」,只是在家人如果對便宜或具有自然美的東西不滿意時,會轉向貴重的物品,如古董或寶石。聖人也有他們的「玩具」,即禪那(jhana)和三摩缽底(samapatti),他們和甚深的禪那共同「嬉戲」,敏捷地離開一個境界,進入另一個境界,就像運動選手練習困難動作,或享受創造新動作的樂趣。

  至於新出家的人或離禪那境界尚遠的行者,究竟應該「玩」些什麼呢?我建議小沙彌「玩」知識性的東西,或者密切觀察圍繞在我們四周的大自然,如鳥、魚、樹、花等,這樣他們可以學得多,又因更詳細認識繁殖、發芽、成長等現象,而增長生物學知識;至於很難觀察到的事物,如白蟻和蚯蚓,沙彌便需要花很長的時間觀察。

  有時候我會建議他們「玩一玩」建築,並且學習應用工具或製造工具,這樣對他們日後製造實物模型或承擔實務工作會更方便。任何可用來對聲、光、電或機械進行科學研究的器材,只要找得到,我也建議他們去找來「玩」或找來實驗,我鼓勵沙彌盡可能去做,或示範給他們看。雖然這些都不是真正的玩具,但可以舒緩人們愛好玩具與遊戲的本能,也能夠以實物取代玩具來研究,不但不會困擾心靈而且效果更好。

  對於年資較長的比丘和沙彌,我建議他們進一步觀察自然,直到與自然合而為一,對玩具和實物不再有分別心。只要好好安排,即使是一席談話,或問題討論,或根據語言規則作發音練習,甚至弘法訓練,都是很有趣的,同時也可避免比丘和沙彌把寶貴的光陰虛擲了。

  不苟言笑或無暇自我娛樂,會使人忽視某些神經和肌肉,甚至可能使人局部退化,或直接開啟疾病入侵之門,即使是修行圈內的人也要妥善解決這種問題,而不能置之度外。我認為有些人在禪修中心反而生病──有精神上的疾病或心胸狹小──多多少少和漠視這個問題有關。參加禪修訓練的同修和想要設立禪修中心的人,都應該謹慎思索這問題。

 

仔細觀察親身經歷的一切 


  講完了「遊戲」,我接著談真實的事和嚴肅的任務。

  在解脫自在園,那些可以安頓自己專注學習的人,會把這份專注延續到日常生活中,而漸有清明、法喜的感覺,也能儘量不生煩惱。某些特殊的、仍需他人教導的比丘和沙彌,也應立志遵循這種指導。

  我們牢記並依止以下的原則:認真學習、努力工作、省吃儉用、忍耐堅毅、持戒清淨、立志自利利他。

  每天我們一再提醒自己,仔細觀察親身經歷的一切,包括吃飯、睡覺、看、注視、聽、聆聽、遊戲、閒晃或與人溝通等等。將這一切拿來學習,我們很快就能如實知見事物的真相,以致與外界溝通可以不執著、不痛苦,而能努力工作,以達成這個業報未盡的五蘊身應盡的義務,並且對自己所作的每一個動作了了分明。這些觀察活動必須持續,直到我們了悟無上的真理,那時就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再觸動我們的好奇心了【譯註一】。

【譯註一】了悟無上的真理,則對一切都如實知,所以沒有任何事物是不知道、不瞭解的,也因此就不再觸動好奇心。
 

充實知識與弘法技巧 


  解脫自在園有一個小型圖書館,這個圖書館與在達拉鎮的法施圖書館無關。它的館藏有佛書和巴利文書籍,包括三藏教典(Tripitaka)、論書(Atthakatha)和佛學課程的教科書,另外也有一些適合年輕比丘和沙彌學習的普通教科書。

  如果他們有閒暇,可以去學習能增長知識的一般學科,如數學、文學等。我們認為不論比丘或沙彌,如果期望自己知識充足、有多方面的才華,基本上應該先熟悉世間學問,才能正確地思考。相對的,只學習目前所安排的課程是絕對不夠的,因為這些課程只適合已有世間生活經驗的人。

  換一個最正確的方式來說:可能的話,教育應該是要針對各個不同的人來設定課程,這比任何方法都好。

  閒暇時,我們也訓練比丘和沙彌的弘法技巧,例如寫各種不同的詩。有些人天生缺少文字創作的能力,但在和有這方面能力的人一起切磋琢磨一陣子後,漸漸就具有創作的技巧。另外,練習與發表文字作~也有助於創作能力的培養。

  如果紙張充裕,我會常鼓勵新進學員寫作並且彼此傳閱。有些人在空閒時也以祕書或助手的角色,幫我抄寫或校對即將發表於《佛教》雜誌(法施社的期刊)的文章,從事這項工作時,他們可以藉機學習對該文提出批評,這對他們要很快地培養出掌握泰文的能力有很大的幫助。
 

良師益友的鼓勵 


  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我深深地瞭解到,要成為一個真正善良或優秀的人是需要時間的,只受一般教育是不夠的。在教育過程中,還要兼顧身心兩方面的威儀訓練,包括內在與外在的自律,這是因為這兩方面訓練所需要的時間差不多等長。此外,學習一陣子之後,學習者往往會覺得無聊,所以需要不斷地有良師益友的安慰和鼓勵。而良師益友得靠平常密切的觀察,才可能知道學員的內心深處,所以要能貼切地鼓勵學習者是相當困難的。雖然如此,這種鼓勵仍必須確實做到,否則學員很難有成就。沒有良師益友關心的學員,是不會比被遺忘的人或乏人照顧的嬰孩好到那兒去的。

  我一直努力促使解脫自在園的同修能以關懷為相處的主要原則,互相安慰、彼此鼓勵。我也把這些事記錄下來,如同記錄其他有意義的事一樣。總之,不論能否預見成果,我們一直嘗試用各種活動來提昇自我,只希望在此居住一陣子之後,可以法喜充滿,或者至少能幫助自我。

  牧怳]許已經閱讀過《佛教》雜誌第四卷第三、四期的封面裡和封底裡,尤其是法施社對解脫自在園的理想(註一),那麼我可以告訴你,我們法喜充滿。

  說不定有人會說,即使我們耗盡體力、心力和能力,成果也不比一個小孩的成績好多少,然而至少我們已完成理想的幾十個百分比,也希望將來有一天可以達到百分之百。

  養成推廣佛教的能力是我們最希望達到的終極目標,這是由於除了推動佛教之外,已經沒有其他方法可以創造和平,所以我們要盡力協助世界締造和平。為此,我們很樂於犧牲自己,縱使有人因誤解而惡意相向,我們也歡喜忍受。同時,如果有人從開始就能瞭解、讚賞我們的志業,直到達成終極目標,我們將會感到非常欣慰。

(註一)見附錄三
 

我們所擁有的資源


  解脫自在園的其他事,讀者們或許已經知道,太過私人的事務則不便談,所以,最後我想告訴各位讀者我們所擁有的資源。

  第一項資源是錢和人力。大家從法施社公佈的帳單,就可以對解脫自在園的花費有些瞭解。大部分費用用於整修解脫自在園、圍鐵蒺藜、興建房屋、醫藥與交通費,其中醫藥和交通費花得相當多,有些年份較多,其他年份則較少。

  把解脫自在園設立的時間和所花的經費作一對照,我們可以看出一個事實:成立解脫自在園絕對不是浪費,單看它的成就,就可以說它的收成遠超過它的費用。當然,解脫自在園的成就,絕對不像大教堂、僧院、學院那麼具有吸引力,因為後者是由捐款所興建的建築,是肉眼可見的。像解脫自在園這麼小的花費,泰國境內可能有成千上萬的人都捐得起,只可惜有心捐獻的人對我們的計劃並不太知道或不夠瞭解。

  第二項資源是精神上的支持。我們從那裡得到精神上的支持呢?各位也許從前面的敘述已經知道,這種資源比金M人力更重要。如果沒有堅強的意志力,沒有朋友與其他事情持續不斷的支持著我們,這項計劃將是相當煩人的。因此,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在雜誌的讀者群中,如果有人想要尋求知識,或想追蹤計劃的進度,對我們而言,將是很大的鼓勵,而對所有的讀者,我們都要深致謝忱。

  第三項也是最後一項資源是一群人。這群人勇敢地站出來,挑起重擔,即使只得到很少的幫助,或根本沒有任何支援,他們對所作的事都心安理得、從不放棄,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在此,我必須強調:捐款及提供精神支援的人,是無法親身參與執行這項計劃的。

  具足以上三種資源,本計劃才得以付諸實施。坦白說,這樣的志業,無法像其他直接支薪或給酬的工作那樣具有吸引力。我深深期盼,任何佛教徒若決定從事我們這類計劃,事先就能具足上述三種資源,如此,這種不支薪酬而具有功德的志業,就可以付諸實行,並多少有些成就。當然,這志業並非專屬於組織的發起人,而是屬於整個國家和佛教。

  最後,我要用下列幾句話把解脫自在園這十年的事務作一個總結:我們對正在進行的計劃感到滿意,不管世界局勢如何變化,我們決心無怨無悔地把責任承擔下去。

                 佛使‧因陀般若(Buddhadasa Indapanno)
                      西元一九四三年十月二十七日

 

佛使比丘給弟弟法使居士的信(節錄) 


  「……我無法向你確定歸期,不過我已經毅然改變原來的主意,因為我幸運地發現一些好經文,它們幫助我斷然決定:離開一度認為適合停留的曼谷,而且這將是最後一次在曼谷修學。我希望找到一個遠離外在與內在干擾的修行場所,讓我詳細驗證曾經學過的佛法課題,並且希望對佛法多些瞭解。一旦完成此願,重新釐清思緒,並找到足夠的佛法原則來證明我的研究未誤入歧途,我會把喜愛並且隨身攜帶的經典完全捨棄,不留下隻字片語。屆時,我將擁有光明自由的生命,一心追求清淨、實踐真理。此刻,我不知道將會停留何處,如果我連願望中最基本的東西也無法找到,我想我會和能激勵我的人交往,譬如印度的瑜珈行者。基於這種想法,我正在找一個修行場所,好讓我短暫停留並且整理教典約五、六個月……

  我現在要說一件稱得上是無價的幸運事。我認識一位朋友,不經討論,他就能分享我對生命的看法,我們對未來的志業有相同的意向,此刻,我們有相同的身分與思想,而且如果更幸運的話,我們甚至可以共同奮鬥。

  我們一致認定不可能在曼谷找到清淨,誤入摻雜名位的教理學習圈內,反而使我們因禍得福,讓我們察覺到已經走錯了一步。如果沒有即刻發現這項錯誤,我們也許會像有些人所經歷到的一樣,可能還錯得更多,到時候就很難全身而退了。由於知道走錯了,我們才找到解決方法以步向正道。

  打從出生到有這種感觸之前,我們一直與世浮沈,從今以後,我再也不隨波逐流了,我要遠離世俗尋求清淨,並跟隨最近才剛發現的聖人足跡而行。如果我們執意隨俗浮沈,就會離佛法真理越來越遠,即使再生千百次也追不上。現在我們再也不隨俗了,除了色身還依靠世俗之外,精神方面將儘量超越世俗,如此才能立即體會清淨。

  我們也發現對親友和信徒的掛礙,會破壞安樂和清淨的追尋,而現在的我們正決心要找到這種安樂與清淨,並把它們傳達給我們關懷的人;如果時時擔心六親眷屬,也許壯志未酬身先死了。所以我們將效法佛陀,佛陀曾經自述,雖然他的父母因為捨不得而淚流滿面,他還是出家尋找清淨(我們從沒有在巴利經典中找到任何佛陀祕密出家的說法)。做了這個決定後,我們又解開了另一個心結,希望親屬們也能接受我這項決定,縱使彼此可能無法再見面了……」

  以下是佛使比丘離開曼谷前所寫的最後一封信,部分內容如下:

  「目前這裡的狀況改變得非常快。厭惡偏離正道、厭惡曼谷的想法,已從一人擴展到其他人,他們的人數從二、三到更多,我相當訝異,因為從來沒有期望過有人會相信我並跟著我做。這些人也徹底地改變了觀念,例如:他們不怕自己的師父生氣;再者,他們也不怕讓父母失望;最後,只要能遵循通往清淨的道路,就算死也不怕了。我知道只靠以前和現在流行的法門,無法引領我們親見如來……」

  另一段文裡,佛使比丘提到一個可供研究和探索佛法的地方:

  「……除了考慮自己的家鄉本里安鎮以外,我現在毫無頭緒,不知道從那裡去找一個適合學習的地方,所以我想請你幫忙。我需要有人護持我全心研學,但請大家就當作我根本不在家鄉一樣。膳宿方面也請稍作改變,也就是說,如果不方便,提供魚醬拌飯也就可以了,佛弟子的要求從來不會超過這些。我曾經向朋友證明,幾乎所有阿羅漢都靠米糠飯沾點醋,或拌發酸的醬菜汁過活,他們只有醋當調味品,我剛剛所說的魚醬飯已經比他們好多了。現在我們正試著吃這種食物,並且覺得繼續這樣吃下去,不會有任何問題……」

註:這兩封信一度被法使居士收藏,但現在已經遺失。最先發表於《佛使比丘的生平與志業》,第35-41頁。

 

覺音尊長訪問並掛單於解脫自在園 


  今年六月二十六日,帖西林塔拉瓦寺的覺音尊長耶納瓦羅.札侖長老訪問法施社所屬的解脫自在園,並在園中過了一夜。尊長是教界長老委員會主席兼各教區僧長的首席代表。他在訪問泰國南部各省多處地方後,於次日(二十七日)乘火車返回曼谷。

  法施社十分感激尊長的德行和慈悲,並認為應該把這次訪問的情況在本社的《佛教》雜誌上發表出來,內容如下:

  慈悲尊貴的尊長不但自然地流露著慈悲,講經說法及舉手投足之間,更展現出遵循佛陀教誨──法與律──的最佳典範。他的言行舉止深深打動法施社社員,和所有居住於解脫自在園的比丘與沙彌。受感動的人都認為,尊長的身教比他無數次的慈悲說法更叫人仰之彌高。尊長事前已經知道解脫自在園的情形與該地的交通狀況,但出於奉獻熱誠,他仍然堅持原計劃到解脫自在園訪問,並且在住宿環境和許多方面不甚理想的解脫自在園住了一晚。為了到解脫自在園來,他走了大約七公里路,而這些路大都是崎嶇不平的。我們從來不敢期望尊長會這麼慈悲地對待我們,對他的犧牲奉獻,法施社的成員們都永難忘懷。

  得知尊長的行程後,佛使比丘代表法施社,於當天清晨搭火車到素叨他尼站去迎接尊長,並安排有關事宜。午後他們搭上火車,下午二點鐘左右抵達猜耶站。在猜耶火車站,尊長親切地分發書籍給在場的一些人,並雙手合十【譯註一】連續五次向在場的所有人作禮。合十是泰國傳統的致敬禮,也是一種簡單的專注方法,對在場的人有很好的影響。在場的人包括七十多位從猜耶地區前來歡迎的比丘和沙彌、五十二位來自法施社佛陀村學校的學生和其他人士。

  接著,尊長又步行大約兩小時才到達解脫自在園所在地本里安鎮。在通往解脫自在園的小路口,他對前來歡迎的當地比丘和沙彌講話,也分發書籍並向他們合十作禮。過了一會兒,他就前往解脫自在園,在下午四點左右到達。他先巡視了一些設施,如居住的茅蓬,然後在池塘旁特別為他準備的地方休息。他就在那裡和迎接的人談話,並和佛使比丘討論及提出修行與研究方面的建議,直到晚上七點。隨後,他就坐在一張充當講台的桌子上正式說法,以法作為贈禮,有好幾十人坐在附近濃密的樹蔭下聽講。雖然白天的活動已相當累人,尊長的慈悲和良好的體力,還支持他講了大約兩個鐘頭。

  他首先介紹佛陀的德行,由於使用的是淺白的泰國話,所以每位聽眾都能正確地認識佛陀,就一般說法而言,這已經相當於講一卷佛經了。接著他說明《隨攝經》(Anusangahita Sutta)的內容。對佛陀有深入認識的人可遵循這部經進入更高的修行層次。該經說到一個具正見(sammaditthi)的人若能結合戒(sila)、聞(suta)、論(sakaccha)、止(samatha)、觀(vipassana)這五種德行,就可達到心解脫(cetovimutti)和慧解脫(pannavimutti)。尊長在整個說法中一一解釋這五種德行的特質,並且明確地舉例說明。他那完美的說法──聲音始終平和安詳而沒有沙啞;雖然蚊子不停地騷擾,卻專注如故──使在場的每個人敬畏不已。尊長附帶把他的遊歷,以及向一般百姓和受刑人說法的一些經驗分享給聽眾。晚上十點過後,他才在特別為他準備的屋子裡養息,那屋子是解脫自在園中最大的。

  第二天早上尊長盥洗後,於早齋前,一如前一天傍晚,提供一些主持佛法修行的要領給佛使比丘,接著當地村民在波塔藍寺方丈巴拉揣迪索法師的幫助下,獻上無以數計的晨間供養。早齋後,尊長以短暫的開示表達他的謝意,並再一次向大家肯定供養的功德,早晨的說法就在比丘們用巴利語唱誦的感謝詞中結束。八點剛過,主客一行就啟程往火車站。

  接著,尊長參觀鐵路旁的法施社辦公室,並且贈送一套(八冊)他的演講集和詩文創作,前一天他也送一套同類的書籍給解脫自在園。他同時送法施社兩套(每套四冊)他的中文演講集,該套書籍完全用中文出版。

  尊長所送的書籍依泰文字母順序排列如下:

《法類》(Dhamma Category)
《四念偈》(Abhihapaccavekkhana)
《十六問》(Solasapanha)
《十六問說》(Solasapanhadesana)
《病教誡》(Gilanovada)
《大六處經》(Mahasalayatanika Sutta)【譯註二】
《鳥瞰法與律》(Spectacles for Dhamma—Vinaya)
《八力論》(Atthabalakatha)

中文書籍是:

《善論》(Sadhukatha)
《筏喻論》(Navupamakatha)
《心》(Ruan Chai)
《慚愧》(Hiri-Ottappa)

  尊長同時要他的淨人【譯註三】捐獻五銖,贊助法施社的活動。

  接近午齋時,大家離開法施社轉往只有三分鐘腳程的猜耶維安寺佛堂。由於法施社的辦公室相當狹窄,法施社就決定和其他比丘、居士一起在猜耶維安寺供養午齋,並就地安排說法。午齋前,尊長先去不遠處的佛舍利寺頂禮佛陀舍利,再回來和歡迎他的比丘、沙彌共進午齋。教區僧長首磐那教授師負責這次午供活動,關照得非常妥善。施主供齋後,尊長以「法保護行者」為主題再次說法,這次說法像給猜耶人民的一帖補藥,尊者自稱它是送給猜耶縣每位居民的一把傘。

  一開始他說「猜耶」是個美名,意指「勝利」,鼓勵大家應追求勝利,並且告訴大家要嘗試:以施捨降伏慳吝或慳吝的人,以無瞋克服瞋惱,以善轉化惡,以實語改造說謊或空談的人。行者是勝利的人,法將保護行者讓行者安然無事,就像大傘保護撐傘的人不至於被雨淋濕。

  尊長以下列四種德行解釋何謂修法:智慧(panna)、正念(sati)、精進(viriya)、忍辱(khanti(。他用非常清楚的例子依次詳述這四種德行,因為它們是每個人都應努力開顯的四種本自具足的德行,具足這四種德行的人堪稱是道地的行者,就會受到法的保護,就像在雨中行走的人受大傘保護一樣。整個說法持續一個半小時,聽眾超過兩百人,包括法師和居士。下午兩點剛過,尊長在猜耶站搭火車前往椿楓。

  法施社非常感激尊長的慈悲和提攜,並將永遠銘記在心。受益良多的佛使比丘說,他從尊長那兒所學習到的包括:實修的方法、教理的原則與如何翻譯一本書。在我們的記憶中,從來沒有人像尊長的奉獻、慈悲與和善如此叫人無從回報。他另一項值得推崇的典範是,他堅毅、自制地遵循法與律,一如昨日才剛受戒的比丘,這種典範說明了比丘可以出於自律而始終堅毅,直至年老或逝世。相反的,我們可以看到大部分的比丘,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他們不但無法去除壞習性,受戒後更日趨惡化。法施社社員和解脫自在園的所有比丘與沙彌,認為尊長是目前所見最好的榜樣,期許自己在戒臘漸長及對法與律有較深入的瞭解後,能達到他的境界。

                            法施社敬書

【譯註一】「合十」是泰國一貫優雅親切的招呼方式。泰國人見面時通常不握手,而以雙手合十為禮。依照傳統,手舉得愈高表示愈尊敬對方,所以理論上說來,我們只需要觀察兩個人的手勢就可知道他們身分的差別。
【譯註二】請參閱《大正藏》第2冊,87頁,經名譯為《六入處經》。
【譯註三】「淨人」是擔任僧之使役給事的人。十誦律中說:瓶沙王見到大迦葉自行踏泥修理房子;後來王捕到五百名盜賊,他問盜賊:「你們如果能供給比丘,我就赦免你們的罪。」盜賊都表示願意。王就安排賊眾在祗園精舍替僧眾作各種雜務,以免僧眾因作務而有過,這就是佛教「淨人」的起源。(據《大正藏》第54冊,303頁釋氏要覽卷下「淨人」條)

 

法施社的理想 


  復興並提昇修法的主要活動,分別屬於三大部門:

 

一、解脫自在園部門

  1. 學術研究和圖書館單位:負責學術原理的探討。

  2. 總務和知客單位:管理膳宿、接待訪客。

  3. 聯絡和資訊交換單位:負責公關。

  4. 修法單位:以從事修觀為主。

  5. 弘法單位:利用現代科學及藝術方法傳播新發現的知識。

  6. 博物館和禪修輔助單位:保管有助於學習禪修的物品和圖片。

 

二、法施社部門

  7. 佈教單位:安排行者至全國各省巡迴弘法。

  8. 法化單位:在本地或猜耶縣境內,固定地點宣揚法義。

  9. 公共閱覽室:鼓勵人們好學。

  10. 研究圖書館:因應活動需求提供藏書櫃。

  11. 學術研究單位:負責研究與彙編佛教資訊。

  12. 廣宣單位:決定現代廣宣方法與政策。

  13. 雜誌社:在能力範圍內定期出版雜誌,達到傳揚佛法與聯絡溝通的目的。

  14. 圖書文檔單位:出版書籍,出售或低價出售,也免費流通而把所獲的功德當作利潤。

  15. 印刷單位:減少到遠方印刷的困難。

  16. 佛學院單位:包括培養基礎佛法的學校以及佛教學院。

 

三、慈善部門

  17. 一至二週例行布施單位:負責每週至每兩週的布施(如供僧物)。

  18. 每年例行布施單位:負責每年的布施(如依法於安居後供養僧人袈裟)。

  19. 特殊時機布施單位:負責非經常性的布施(如救濟災區或孤兒院)。

  即使缺乏資源,工作人員仍盡了最大的可能,把以上所有的理想一點一滴地付諸實現了。目前一個工作人員有時得負責到十個部門之多,因此成果很難盡如理想。無論如何,法施社很希望能獲得慈善捐款、隨喜讚歎,更期盼具有財富、知識、卓見且志同道合的人,能提供適當的支持,共襄盛舉,總有一天所有的理想會全部實現。請不要忘記,法施社隨時等待有心人助一臂之力!

                               法施社
                        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一日

註:原文發表於《佛教》雜誌第四卷第三、四合期的封面裡。
 

法音叢書 2 解脫自在園十年 

著者──佛使比丘(Buddhadasa Bhikkhu)
譯者──香光書鄉編譯組
    翻譯:周金言、李彩嫺
    審校:曦比丘、釋見憨、釋自拙、釋見可
    潤稿:釋見澈
發行人──釋見豪(葉昭香)
出版者──財團法人安慧學苑文教基金會
     附設香光書鄉出版社
地址──嘉義市文化路820號
連絡處──嘉義縣竹崎鄉內埔村溪州49-1號
電話──(05)2542134
法律顧問──張雯峰律師
美術設計──唐亞陽
承印者──台欣彩色製版有限公司
中華民國八十三年六月初版
中華民國八十五年十二月修訂二版
行政院新聞局局版臺業字第五五四七號
◎本書經泰國法施基金會授權翻譯,未經本社同意,請勿翻印。
ISBN 957-9994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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